撩開這一層神秘帷幕,磁州窯出現(xiàn)了。
過去,我常常以為磁州窯離我們很遠,其實磁州窯就在邯鄲峰峰。藝術(shù)不在別處,就深藏在普通人的生活里。可是當我沒走進峰峰,心里總是峰峰礦區(qū)的影子,似乎看到了永遠的距離,那么遠,那么虛緲。2018年秋天,中國報告文學學會與我們河北作協(xié)共同在這片神奇土地上舉辦了全國報告文學峰會。
磁州窯就在峰峰,舉世皆知。
會議的成功以及峰峰礦區(qū)的巨變讓我興奮,讓我驚訝。這些內(nèi)容只能另文表達。我還是想集中筆墨說說磁州窯。為什么一棵樹比一叢樹更接近藝術(shù)?為什么一只磁州窯燒制的瓷瓶比一座磁石山更接近藝術(shù)?走進古老的磁州窯,終于見證了什么叫不老的神話。走進展廳,映入眼簾的是一件件精美的磁州窯精品。這些展品每時每刻都是如此美麗優(yōu)雅。一切都是那般珍貴,歲月卻讓我們匆匆錯過。
這是何等遺憾?有一個特殊的緣分,經(jīng)朋友介紹,我的一幅書法“真水無香”和一幅畫作“綻放的石榴”,被磁州窯燒制在兩個精美的瓷瓶上。我的作品用照片發(fā)給廠家,窯廠工匠又描摹在瓶上,打磨、淘洗、燒制,據(jù)說燒制過程十分復雜,幾次失敗,最后燒成兩件藝術(shù)品,這又是何等幸運?
瓶子擺在我工件室最顯眼的地方。人生不可能永遠快樂,有時郁郁寡歡、悶悶不樂,不想說話時,我就靜靜地欣賞兩個磁州窯燒制成的瓶子發(fā)呆,慢慢地,心情也隨之變好了。說不清楚,人生什么是幸福?有人說幸福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永遠常青,此刻我卻想說,幸福是一對會與我說話的瓷瓶。磁州窯,瓷,源于瓷土,融于水火,塑于人工,成于天意。
追尋磁州魂就必然去磁州窯。走進磁州窯的歷史街區(qū),我與著名作家李春雷、馮秋子擊掌慶賀,三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同行作家們有些疑惑。其實我們?nèi)嗽趦赡昵熬陀袀約定,一起去磁州窯。馮秋子是著名作家,也是優(yōu)秀畫家。她看到我那工作室的瓶子異常欣喜,催促我盡快與春雷聯(lián)系去磁州窯。這一天終于到來能不興奮嗎?走進磁州窯老街,撲面而來一股氣息。路兩側(cè)建成了復古建筑,招牌和幌子隨風飄蕩。我更感興趣的還是明末清初時期的舊窯爐遺址,窯爐的爐身結(jié)構(gòu)造型呈弧形,堪稱一奇。這窯爐遮掩下的是什么樣的世界呢?那是曾經(jīng)怎樣的生命追問?
我想,每一個被懷念的生命,都從未離開過。世界在變,古老的磁州也要創(chuàng)新變化。不變的是初心,不變的是高山流水,不變的是人情冷暖,就像這瞬間的窯變,已經(jīng)讓我們淡定下來,隨遇而安。我有時想,人老了,不再四處奔波了,慢生活里有磁州窯的工藝品相伴,也是一種滿足感。一葉知秋,窺一斑而知全豹。我們看一座舊窯遺址,就明白了千年窯火是怎樣燃燒過來的。磁州窯從宋代大規(guī)模制造,大多是民間匠人燒制,是提供給民間百姓使用的土窯,它從出身品位與官窯幾大窯系無法相提并論,沒有被上流社會所寵愛。但是,這是藝術(shù)家們喜愛它的地方,藝術(shù)誕生在民間。磁州窯并不任性。我們常識性說法,任性容易彰顯個性,但個性并不意味著必然擁有優(yōu)良的品質(zhì)。有人稱磁州窯為穿越千年的黑白神話。磁州窯是有歷史的,更是有魅力的。白釉黑繪瓷,最早的釉上彩圖和兼書法繪畫裝飾是其最大特色。我自己的書法畫作燒制上去時,更加感到這種民間瓷藝的魅力。
這次走進峰峰,走進磁州窯,有一個新的發(fā)現(xiàn)。磁州窯對國外陶瓷的影響。我們得到一本書,在第二屆中國磁州窯文化節(jié)印制的《磁州窯海外古瓷器圖錄集萃》。磁州窯從朦朧走向清晰,從坊間走向世界。1981年,美國印第安納波利斯藝術(shù)博物館舉辦了“第一屆中國磁州窯討論會”,展出了日本、英國、美國、加拿大等國家收藏的磁州窯精品瓷器,引起轟動。
那不是歸人,是匆匆過客。瓷器也是一樣,不管這些精品是怎么流向國外的,單說磁州窯藝術(shù)品本身,精美無比,意象通明。輕輕翻開這一頁,宋白地黑剔劃纏枝牡丹紋香爐,是美國印第安納州博物館收藏的。我被這作品震撼了,這里有燕趙文化精神的鏡像。磁州窯在太行山,瓷器的圖案與工藝有太行山的雄偉,吸納了太行精魂,文氣、豪氣與精氣俱存,達到悠遠的藝術(shù)境界。瓷即人,人也是瓷。通過瓷藝,對人的精神進行深入勘探。瓷器所展示的圖案,對自然之美展示,對生命的熱愛,展示出人的理想、堅實、純粹、超拔、博大。那里藏有生命的印痕,完成了古代工匠對自然與生命的追問與闡釋。
這世界還有多少東西讓我們感動?這世界有多少人被一件瓷器感動?我想磁州窯有這樣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