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雄身材不高,外表精明干練、頭腦敏銳、性格沉穩(wěn)、不喜張揚,眼睛里永遠炯炯有神,說話慢條斯理,渾身充滿濃濃的商人氣質。只要看上一眼,即便不跟他交談,也能判斷出是個不同凡響的老板。
很多人說,企業(yè)家的文化形態(tài)決定了這個企業(yè)的最終發(fā)展,所謂“有多大人格做多大企業(yè)”。成雄公司幾乎就是趙老板的翻版。
成雄公司是一家十分講信譽的企業(yè),無論是對客戶、對供應商還是對員工都是言而有信,凡是承諾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如果沒有做到,只要合同上有賠償規(guī)定,就一定嚴格按合同兌現(xiàn)。
2002年成雄公司給國外客戶的賠款達到了500萬元,占企業(yè)總銷售額的八分之一。用趙成雄的話來說,“寧愿自己全部賠光,一定要履行合同講求信用”。這一點在一般中國民營企業(yè)家中十分罕見。
在趙成雄的性格中,同時存在著一個民營企業(yè)家的正反兩面性。
一方面,他對產(chǎn)品、市場、競爭對手、客戶有著非凡的把握能力,對于開發(fā)新產(chǎn)品、生產(chǎn)線改造、投資新項目、添置新設備有著常人無法比擬的先知先覺能力。從這一層意義上講,趙成雄是一個十分優(yōu)秀的企業(yè)家。
但另一方面,他對于建立企業(yè)的組織計劃系統(tǒng)、建立健全的管理機制、建立良好的企業(yè)文化、建立完善的運作流程等方面卻十分遲鈍。
西方人對中國人有一個著名的評價:“中國人對財富有一種天生的敏銳觸覺和獲取能力,但是,對于組織、計劃和團隊整合卻天生缺乏能力。”用這句話來評價趙成雄是再恰當不過了。
于是,職業(yè)經(jīng)理人和老板之間的對抗和沖突就在所難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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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徐剛認為趙老板事情管得太多、太瑣碎;另一方面,趙老板認為徐剛做事不深入、不細致、很多工作沒有落實。
正是這種深層次管理思想的不同,導致了兩個人最后的分道揚鑣。
柳暗花明
整個一季度,徐剛都在“夾著尾巴做人”,他很想說,“這是必然會出現(xiàn)的陣痛期,并不是我個人的責任。”但誰相信呢?所以,徐剛能做的就是等待轉機。
轉機很快就來了,從2004年4月開始,情況發(fā)生了戲劇性的變化。4月份銷售額上升到780萬元,5月份上升為900萬元,6月份上升為980萬元。這樣,加上1季度的收入,上半年實際銷售總額為4270萬元,雖然距離上半年5000萬元的目標任務還差一截,但照這種速度發(fā)展下去,1個億的銷售額完全可以完成。
這是徐剛始料未及的事情,讓他驚喜萬分,難道改革陣痛期已經(jīng)過去了嗎?真的起死回生了嗎?
當徐剛拿著每月的《財務報表》認真端詳時,他看到了數(shù)字背后的東西:隨著公司新進人員對產(chǎn)品及公司狀況逐漸熟悉,新管理架構的初期不適應癥已經(jīng)消失,其功效逐漸發(fā)揮出來,新人與舊人的磨合有了一定效果,改革陣痛期基本結束。于是,改革的正面效果逐漸顯露出來。
更讓徐剛高興的是,從4月份開始,產(chǎn)品不良率在直線下降,客戶投訴率也在明顯回落,出貨準時率在大幅度提高,而且,第二季度各車間的產(chǎn)品返工率又比第一季度減少30%。
從6月份開始,趙老板呈現(xiàn)出一種興高采烈的精神狀態(tài),隨后,他作出了一個大膽的決策——擴大生產(chǎn)規(guī)模,成立一個注塑分廠,把模具車間擴大為模具分廠。
2004年7月,公司高層會議決定在三個車間中間增加四條生產(chǎn)流水線,同時再增加100名員工。9月份,公司員工總數(shù)達到7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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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剛終于長出了一口氣——經(jīng)過最初的陣痛后,改革已經(jīng)走出低谷,開始推動企業(yè)向前迅猛發(fā)展了。
十面埋伏
當企業(yè)轉危為安的時候,也是改革者謝幕的時候。
暗 流
2004年7月的一次工作例會上,趙老板說:“目前這段時間,無論是產(chǎn)品質量、出貨交期,還是整體管理上,都是成雄公司歷史上最好的一段時期,這是徐總給公司帶來的好運,現(xiàn)在請大家以熱烈的掌聲對徐總表示衷心的感謝!”
到了這個時候,徐剛心中突然產(chǎn)生一種豪氣沖天、胸中握有百萬雄兵的感覺。但是,徐剛忘了一點,中國有句古話:泰極否來,否極泰來。就在這段時間,一股潛流開始涌動。
而這次表揚既是趙老板對徐剛的第一次公開表揚,也是最后一次
如果說,改革的初期,企業(yè)面臨生死存亡的時候,老板往往能堅定地站在改革者一邊,激勵他們放手一搏的話;那么當企業(yè)起死回生,重新走上正軌的時候,一度被壓抑的劣根性必定死灰復燃。
一直以來,成雄公司就存在兩個權力中心,一個是以總經(jīng)理為核心的制度上的權力中心,還有一個是正式組織結構之外的非正式權力中心,在這個權力中心里,趙老板是核心,幾個鐵桿兄弟圍繞在旁邊。
這個中心的運作模式是這樣:周末或平常夜晚休閑時間,趙老板邀上這幾位鐵桿兄弟到某咖啡廳或酒樓,大家在一起就公司目前存在的各種問題發(fā)表評論,提出意見和主張,最后形成一致意見。第二天,趙老板會把徐剛或其他相關部門經(jīng)理叫到辦公室下指示,叫大家執(zhí)行照辦。
久而久之,這個非正式權力中心的運作模式逐漸被大家了解掌握,于是,非正式權力中心的成員在公司內的地位及大家心目中的分量就非同小可,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受到格外重視。
對于這種非正式權力中心,我們姑且稱之為企業(yè)的灰色文化。
隨著時間推移,這種灰色文化越來越成為公司的主流文化,而徐剛辛辛苦苦建立的一整套現(xiàn)代企業(yè)規(guī)則面臨著一文不值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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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就是我了
整個8月,徐剛都感到很納悶,為什么老板的態(tài)度在無聲無息之間就發(fā)生了變化呢?讓他感到不解的是,老板似乎對改革的成效開始視而不見另外,公司的幾次重大投資會議也沒通知他參加。
很顯然,這不是一個好的信號。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成雄種種問題的根源是因老板而起,隨著改革的日漸深入,必定要改到老板頭上,在老板頭上動土是很危險的!
其次,民企講究“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空降兵終究是要走的,沒有本地人的支持,企業(yè)依然走不遠。因此,老板很看重那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們。如果以前老板為了企業(yè)的生存還要彈壓他們一下,現(xiàn)在外患解除,徐剛就成了眾矢之的,反改革勢力開始以各種方式在老板面前煽風點火,甚至逼宮。
老板也開始直接插手一線的管理。從8月開始,部門經(jīng)理們開始直接向老板匯報工作。按照分工,他們應該直接對徐剛負責。久而久之,形成了部門經(jīng)理直接找趙老板的習慣。徐剛被架空了。
徐剛5月在蘇州招聘時曾經(jīng)聯(lián)系了一家獵頭公司,徐剛把這家公司的聯(lián)系方式告訴趙老板。于是,趙老板隔三差五地往蘇州跑,不斷地對這家獵頭公司為成雄公司選拔的人才進行面試。
徐剛明顯地感到,趙老板不再相信自己了。
2004年9月,在徐剛不知情的情況下,由趙老板主導,公司又進入了新一輪“大招聘”。很快,一個說法開始流傳,老板要清洗改革派了。
9月中旬,趙老板請來了一位副總經(jīng)理——周建海,主管財務、營銷和采購等部門,直接對徐剛負責。這一幕和他空降成雄之初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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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中旬,徐剛因事回家探親,一個星期后,當他回到公司時,發(fā)現(xiàn)公司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據(jù)行政部羅經(jīng)理介紹,在他走這段時間,公司總共有30人同時被辭退,其中包括總工程師唐衛(wèi)博。
“也許,下一個就是我了!”送走了唐衛(wèi)博,徐剛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離 職
11月底,一個好消息傳來,當月的銷售額達到了1300萬元,而前11個月的銷售總額已經(jīng)達到了10060萬元,2004年全年1億元的銷售額已經(jīng)提前一個月完成!
換言之,成雄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就跨過了兩道鬼門關,幾乎創(chuàng)造了中小民企改革和成長的奇跡!
但是業(yè)績的輝煌并不能改變徐剛在成雄的命運,而且,越是欣欣向榮之時,改革者存在的價值就越小。
2004年11月23日,徐剛去杭州出差。在他身后,一場決定他命運的會議召開了。11月25日晚上,趙老板和公司各部門經(jīng)理圍桌而坐,討論“徐總的工作能力是否適任總經(jīng)理工作問題”。
會議一開始,趙老板讓張為民發(fā)言,張為民翻開一本厚厚的筆記本,上面記錄著徐剛進入公司之后所有的“工作錯誤”……最后得出結論:徐剛不勝任總經(jīng)理職務。
會議的基調就此定了下來,徐剛的離職基本上成了定局。
2004年11月27日,從杭州回來的徐剛主持召開公司周例會。他像往常那樣安排每一項工作,然后逐一向大家征求意見,居然出奇的順利,沒有一個人表示說有不同看法,紛紛都表示“沒事沒事”。
沒事意味著有大事!會議結束后,徐剛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電話中傳來了趙老板的聲音:“徐總,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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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來的事情終于來了。
在辦公室里,趙老板很客氣地對徐剛說:“徐總,你來公司已經(jīng)有整整一年半的時間了,確實做了很多工作,有不少貢獻,但是,隨著企業(yè)不斷發(fā)展,現(xiàn)在還是感覺你不太適合。今年的《聘用合同》基本上快到期了,明年公司就不打算再跟你簽約了?茨阌惺裁匆庖姏]有?”
事已至此,還能有什么意見呢?
在近乎友好的氛圍中,徐剛被趙老板辭退,前后總共不到十分鐘。
2004年12月3日下午,徐剛在永強機場登上波音737離開了溫州,結束了1年零6個月的總經(jīng)理生涯。
向飛機窗外望去,成雄漸行漸遠,徐剛心中忽然有了一種解脫,一切艱難和無助似乎都成為過去。但是當他閉上眼睛,回想起這1年半的風風雨雨,不由得悲從中來,改革者之路注定就如此坎坷么!